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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怀德说得对,拒绝檀氏这样疯狂的激情,是需要点勇气,不是人人做得到。

勤勤觉得一丝骄傲。

“看,父亲,”她对着空气说,“文勤勤富贵不能屈。”

她莞尔,卖假画是一回事,请枪手也是另外一回事。

但,文勤勤不出卖自己。

她为这套无稽的道德水准笑出声来,差些儿吵醒张怀德。

即使在真正的困境里,勤勤也一直提醒自己:每次自怜不得超过十分钟。

接近午夜的时候,勤勤觉得疲倦,刚瞌睡,接到电话。

是檀中恕。

“怀德在你那里?”

“刚刚合上眼,没有十万火急的事,请让她休息。”

檀中恕干笑数声,“勤勤,你倒教训起我来了。”

“我看不惯这奴隶制度,你做人的奴隶,又叫人做你的奴隶。”

檀中恕半晌作不得声。

“我反正不干了,我不怕,你不过想叫醒她来陪你,檀先生,我恐怕今夜你得忍受一下寂寞的滋味了。”

“勤勤,我有种感觉,你大约从来没有喜欢过我。”

“不,开头的时候不是这样的,最近,我渐渐发觉你根本没有余力再付出感情。”

檀中恕又静了一大段时间,这次,勤勤以为他已放下电话。

但没有,他终于说:“我明早再打来,晚安。”

第二天清早,张怀德跳起身一直嚷:“怎么不叫醒我。”

勤勤原本捧着红茶在看早报,听见这话忍不住笑起来。

“檀先生有没有找过我,该死,怎么会睡得昏死似的。”

勤勤把报纸推到她面前,“是,你睡着了,但是世界大事照样发生,还不是填满整张报纸,你说奇不奇怪。”

  第9章

张怀德深深叹口气,她当然明白勤勤的意思。

“放松一点,他要找你,总会找得到。”

电话铃响,张怀德扑过去,勤勤觉得她无可救药。

可想而知,她一定在这种行为里得到极大的快感与满足,不然,怎么可能坚持下去。

只听得她说:“勤勤,是找你的。”

是杨光,“这么早就有客人?好几天不见,问候一声。”

“忙得慌,过两天找你,说不定有好消息。”

“你去陪客吧。”

勤勤挂上电话。

“你的男友?”张怀德问。

“好友。”勤勤暂时不愿意透露更多。

那天下午,医生说,他替廖怡注射了一种麻醉剂。

勤勤知道那是什么,那药止痛镇静,可使病人得回一点自尊。

“你来了。”

“是。”

廖怡轻轻问:“你要不要看看你此刻的身体?”

勤勤一时没听懂,要隔一会儿,才弄明白廖怡是真正的着了魔,她不止把文勤勤当作替身,她已把勤勤当作她自己:年轻时的廖怡。

她开始喃喃自语。

勤勤知道她神智已经模糊。

勤勤略觉不安,咳嗽数声,提醒女主人,她是另外一个人。

“我要出来了。”廖怡说。

勤勤不敢怠慢,全神贯注看着屏风后面。

廖怡推着轮椅出来,勤勤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她的脸。

她问勤勤:“他们不让我照镜子,我是否已经很可怕?”

勤勤说不出话来。

她的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,戴着一顶黑丝绒帽子,皮肤焦黄,贴在头颅上,现出骷髅的形状。

勤勤不忍看下去,又不能放肆地转过脸去,只得站起来说:“我推你到露台去。”

转到她身后,勤勤才恣意地闭上双眼,眼皮犹自不停地跳动。

太可怕了。

一个人竟会变成这个样子,太可怕了。

廖怡伸出手来,“你看我这双手,曾经丰硕白润过。”

勤勤轻声说:“是,戴颜色宝石戒指最好看。”

廖怡说:“我可以给你一切,我会捧你成名,使你拥有这个王国,只要你答应我。”

勤勤忍不住蹲下来,握住廖怡犹如枯骨般的手,“当年,齐先生也是这样对你说?”

离得这么近,勤勤可以看到廖怡的瞳孔已经放大。

她笑了,“不,你还不明白?当年,挑选我的,并不是齐颖勇,而是他的妻子。”

勤勤连忙站起来,打一个冷颤。

这是一个连环套,局中人乐此不疲,不停地玩下去,上一环与下一环的年岁相距至少十多二十年,上一环自知天不假年,连忙替下一环寻找新的环节……

这简直是变态的。

檀中恕轻轻推门进来。

廖怡招他,“你过来,你过来。”

勤勤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,本来对这件事还怀着一点浪漫的幻想,至今完全消失。

幸亏有檀中恕,是他,是他化腐朽为神奇,因为他阴差阳错地爱上了廖怡。

勤勤轻轻退开。

只听得廖怡说:“我已经替你找到了理想的人……”

自勤勤站着的角度看过去,正好看见廖怡的小腿,此刻她也还穿着黑色的袜子,但与勤勤是一次见到的大不相同,此刻她全身已没有一点脂肪肌肉剩下来了。

廖怡已接近弥留状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