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灯
护眼
    城东有间破庙,是一群乞丐的栖身之处。

    这日里,乞丐们久违的开了次荤,全仗他们群中一个小乞丐,诨名叫地耗子的给捡回来个半死不活的小子。

    地耗子在城里见着他,旁边还有匹骡子,便用骡子将人托了回来。这群乞丐连日来没得多少施舍,肚中空空,见点东西就眼冒绿光,雁过拔毛,岂会放过这人。

    地耗子深知这群乞丐禀性,她早摸了底,这人身上一文钱也没有,只有一把剑,她将剑当了,给这人看了大夫,买了药,还剩点散碎银子,揣在了胸口的破口袋里。

    那些乞丐在这人身上摸不到东西,主意就打到了那头骡子身上,将骡子宰了,烤了肉,围坐着大快朵颐。

    地耗子将这人拖到自己的草席上,将这人裤管撸了起来,只见膝盖上有个血淋淋的窟窿,她将药敷了上去,昏睡的人浑身一颤,大概是疼了。

    一个乞丐吃得满嘴流油,瞟了一眼,“嘿,这小子皮肤真白,嫩得像个娘们。”

    其余乞丐闻言抬起头来,一瞧,哈喇子流下来,他们多少年没碰过女人,就算是个小子,瞧见了那腿,心里也直痒痒。

    地耗子忙将这人裤腿放了下来,她将大夫给的药化在水里,喂到这人嘴边。

    怎知这人忽地睁眼,一把将她手腕拽住。

    这给地耗子捡回来的小子,正是换了男装的余惊秋。

    余惊秋昏昏沉沉许久,感到身旁有人,忽然惊醒过来。

    地耗子惊叫了一声,被她抓得手腕生疼,磕磕巴巴道:“我,我只是要给你喂药……”

    不料余惊秋手一松,又昏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地耗子,“……”

    地耗子松了口气,扶着余惊秋,大半碗药喂了下去。

    天道黑下来的时候,破庙里升起火堆,乞丐们吃饱喝足,野狗也似挤成一团,昏昏欲睡。

    余惊秋再次醒过来。地耗子蹲坐在她身旁,眼睛一亮,叫道:“你醒啦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要开口说话时。地耗子手竖在嘴旁,回头瞧了一眼乞丐们,小声说道:“粗着嗓子说话,不要给他们晓得你是女人,不然他们会吃了你的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打量着眼前的小乞丐,浑身脏污,瘦的跟竿儿似的,将一身脏破的衣裳撑得赛斗篷,顶着一头支楞八叉的短发,一张脸儿生得乖巧可怜,特别是一双圆眼,湿漉漉的颇有灵气,看着也得有十一二岁了。

    余惊秋昏睡多时,声音沙哑,问道:“你是什么人?这是什么地方?”

    “我叫地耗子,这里是城东外的破庙,我见你受伤了,就救了你回来……”地耗子见她目光往周身一望,在寻着什么,于是说道:“你的剑,我给当了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回转头来,双眼怔然瞪着她。地耗子将靠在心口那破口袋里的一点银子掏了出来,递给余惊秋,颇为紧张地说道:“我看你受伤很重,我,我没贪你银子,多半都给你看病了。还有你那骡子……”

    地耗子又看了一眼挤在一起的乞丐,那边鼾声渐起,地耗子悄声道:“这里是他们的地盘,别人要住进来,占一块地,要先交个入会费,你身上没钱,他们就把你那匹骡子杀了吃了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默然半晌,没有接那银子,只是说道:“多谢你。”

    地耗子自记事起就是个乞丐,谁瞧过来不是轻贱的眼神,同一窝的乞丐整日里为了几口吃的,为了几枚铜板,争得头破血流,谁跟你来讲礼节,都是粗鲁恶俗的人。

    有人跟她说句‘多谢’,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。

    把这小乞丐羞得喜得,浑身像是烧起来,炸起来,背上一阵发热,汗毛都竖了起来,汗津津的,朝着余惊秋傻笑。

    夜里,余惊秋调息起来,身上受的内伤不打紧,但腿上中的那一箭,伤的太重,有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,若是没个脚力,这几百里路程,是走不回去的。

    翌日一早,地耗子揣了两把黄泥过来,注视着余惊秋的脸。

    余惊秋问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

    地耗子朝一旁努了努嘴,“你得把脸抹一抹,他们瞧你长得白俊,只怕也不管你是男是女,也要吃了你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话呢,两个敞着胸膛,一张皮遮了肋骨的瘦乞丐走过来,借着和地耗子说话,向余惊秋搭讪起来,不怀好意的眼神直往余惊秋脸上斜瞥。

    说着说着,见那张脸实在好看,顾盼间的清傲之姿,瞧得心里痒痒,便按捺不住,动起手来。

    两只黝黑的手,一左一右往她脸颊伸过来,想要摸一摸。

    余惊秋动如电掣,双指并拢,点在左侧手的手腕穴位上,手肘一弯,撞到右边手的胳膊弯里。

    这两个乞丐只觉得眼前一花。一人觉得手腕奇痛,好似断了腕;一人觉得整条胳膊发麻,使不上劲。两人惊惶地叫喊声,惊动了其他乞丐,纷纷往这边张望。

    那两个乞丐知道了跟前这人不好惹,连滚打爬躲到一边。

    地耗子眼见余惊秋都未挪身,就把两个乞丐打得滚地哀嚎,眼里晶亮,手里比划着,“你真厉害,唰唰两下就把他们打趴下了。”

    余惊秋道:“只是皮毛功夫。”

    地耗子喃喃自语,“只是皮毛功夫,也有这样厉害……”